一片丹心常恭

献给胜利日——所有人都上前线了……

    “笑一下,先生?”一间照相馆里,摄影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位先生:他身穿军装,满脸严肃,身后还背了一杆钢枪。“先生,配合一下吧,笑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不了,我笑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摄影师从摄像机背后走了出来,“那您是为什么来照相呢?”

    “留个纪念。”

    “您这不是好好的嘛,给人留纪念干什么啊?”

    “我要上战场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听到这话,摄影师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,他知道现在的紧张局势,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一事实。

    “先生,所以我笑不出来。我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土,保护我们的荣誉,保护我们的人民……”士兵顿了顿,“以及,保护我的家人和爱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的爱人真的很幸运,遇见您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,我们夫妻二人很是恩爱。但战事在即,我不得不出征了。我很年轻,我能拿的动枪,我还能吃苦,我必须去。即使我也不想与她分开……所以,先生,照的照片,我就拜托您带给我的妻子,叫她不要担心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,我会的。”摄影师快速的按下快门,他突然想多看这名士兵几眼,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似的……“照片我会送的,我希望你…能凯旋归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,谢谢您,愿上帝保佑你我。”士兵刚要推门出去,一名女子进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要去哪儿?你去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我?!”摄影师是个明眼人,来人就是士兵的妻子。

    “我得走了,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不能留下来吗?”女人瞬间懂事,她也许是意识到了她的丈夫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…她应该是骄傲的……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不能。”

    “你总是胃疼,上了战场,千万别着了凉啊……我,我们,都会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士兵的眼里露出泪花。

    “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。喏,请带上这个走吧,”女子掏出一条项链来,“这是你送我的,现在我把它还给你,就当做是我陪你一起上战场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士兵没说话,含泪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,之后端起钢枪,出了门。

    “这位女士,刚才这位先生的照片,是他托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的。”摄影师缓缓走过去,把照片交给了她。

    “哦,谢谢您,先生。”女子也眼含热泪,离开了……

    “怎么感觉轰炸的声音变小了呢?”摄影师微笑着摇头,看向窗外:窗外刚好有几架轰炸机飞过……子弹倾盆而下,向全世界宣告着战争的残酷……

    照相馆在萧条了几天之后,又有人来造访…

    “欢迎光临,这位小姐……”摄影师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,疑惑而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军装的士兵……

    “小姐,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?哦,我记起来了,您是那位士兵的妻子。还记得我吗?我亲手把照片给您的啊。”

    “记得,先生,我很感激。现在,也请您为我照一张照片吧,留作纪念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要……”摄影师自然是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的,她和她的丈夫一样,都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韧劲……他是个明眼人,只是不愿意点明而已,至少现在还不愿意。

    “是,先生,我的丈夫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……这是场不正义的战争,它注定会被正义所终结,而我愿意为了正义而牺牲我自己。我十分理解我的丈夫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,你们俩真的很像。”摄影师撇撇嘴,按下快门……

    “女儿!”一位年老的男人带着怒气走进来,“我不允许你去,给我回来!”

    “爸爸,我的战地护士资格证书已经在我手里了,我已经毕业了,我可以上战场了,您为什么阻拦我?我不怕牺牲。”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摄影师看到女子的眼睛已经充满了盈盈泪花……她还是那么的爱哭,可她却能为了深明大义而牺牲自己,这是何等的坚韧!

    摄影师无奈的摇摇头,开口打断了这段对话,“抱歉,二位,看镜头。”

    照片里,女儿的坚定与父亲的不舍形成了强烈对比……

    “喏,照片。”摄影师把照片递给了那位年老的男人,之后又看向女人,“我该对您说些什么?欢迎您下次光临?希望我能为获得战争胜利的您照一张照片。”

   “多谢您的祝福,先生。愿上帝保佑你我。”女子推门出去,背影令人感动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啊……”老人喃喃道,拿着照片,失魂落魄的离开,“这是我唯一的女儿…这是我唯一的女儿……”他还在重复,摄影师无奈的关上门,又站在那扇窗子前……

    “轰炸的声音又小了啊,但我还是能听到,这真不好。”

    转眼就到了冬天,寒风呼啸,路面都结了冰。

    “这下可就不能再有人来了吧,”摄影师点了一支烟,“我还是打烊吧……”摄影师刚要关门,一只强有力的手阻止了他……

    “照个相,留个纪念,谢谢先生。”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摄影师的耳朵中,轰击着摄影师的耳膜……

    “您…您是那位女士的父亲?您这是要去……”摄影师看着眼前这位老人:身穿军装,脚踏军靴,双眼了无生气,但胸前的军功章却像是在闪闪发光……

    “还是让我进去说吧,外面冷了。”

    “您快请进。”摄影师把他让了进去,关上了门。门早就坏掉了,因为接二连三的轰炸。摄影师拽了好几次,确认不漏风了之后,又点着了炉子。“您还是挨着火炉坐吧,那能使您温暖些。这鬼天气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您的好意,我照完相就走。还有啊,屋里很暖,不冷。”

    “不冷?”摄影师打着颤,双手哆哆嗦嗦的调试着摄像机,但毫不犹豫的按下快门,“等一会儿吧,照片马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您……”摄影师扫了一眼老人胸前的军功章,“是老兵?”

    “是啊,这些军功章还是那个时候立下的。呵呵,都过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您带着它们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为了告诉那帮人,不要瞧不起老年人:我可是立过军功的,即使老了,我还能拿的动枪,也吃的了苦,他们凭什么不让我去?现在给我把枪,我还觉得我能把那些嘈杂的战斗机射下来…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摄影师无声的把照片递给老人,老人刚要离开,一位老太太进来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就不听话呢?你都老了,还瞎跟着参与什么?”一句埋怨,可摄影师还是听出了他们的关系,一对儿夫妻。而且两个人似乎都已年近花甲,想必是一对儿金婚夫妻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…”老人把老太太揽在怀里,老太太泪窝子浅,能看出她忍了很久,但还是哭了……

    “你知道什么?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舍不得你?结婚几十年了,你还是那么的…那么的铁石心肠……你就这么的把我一个人撇下了?”

    “老伴儿啊,我又不是不回来了,不至于的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咱女儿女婿什么结局,我想你比我清楚。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,你不能走……绝对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乖啊,我会回来的。等我回来,我就给你买那条你最喜欢的围巾。千万要等着我,回去吧……”老人温柔的哄老太太,也许,在几十年前,老太太就是这么心动的吧……摄影师无声的笑着,突然他灵光一现,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……

    “好,我等你。你不许食言。”老太太抽泣着说。

    “好,我不食言。”老人像那位年轻的士兵一样,深情的吻了老太太的额头……

    “……”老太太拿着照片,不舍的离开了……

    “小伙子,要是时代允许的话,希望你能婚姻幸福。”老人出去,与老太太背道而驰……两个人的背影都很绝情……在老人消失在路口之前,老太太曾回头望了一眼,之后就呆呆的伫立在那儿,久久没有回过神来……直到天色暗了下来,老太太想起来还要往回走……

    摄影师略有些伤感的收拾东西,竟发现了一张纸条,上写道:小伙子,我的老伴儿最喜欢红色的围巾,请替我买给她吧,钱,我回来给你。摄影师微微一笑,那好,我就等着你回来还钱,你一定要回来还钱,别以为老了就可以欠债不还……摄影师想着,眼眶不自觉的湿润……

    “轰炸的声音终于消失了,但我还是感觉它会再来。”摄影师摇摇头,拿着自己所有积蓄,想去一家还没有打烊的店里买条红色围巾……

    街上很冷,摄影师手里却什么也没有。那条红色围巾,他已经给那位老太太送去了,他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疲倦。不知多晚,他才回到自己的店里,突然就明白了那位老人说的话,摄影师微微一笑,确实,屋里不冷,炉火生不生都一样。

    雪下了一场又一场,照相馆前的雪很干净,连一个脚印都没有……

    “先生?”有人敲门,“照相。”

    “诶,来了。”摄影师打开门,面前是那位系着红色围巾的老太太,她也穿着军装,她之前也是个当兵的,看袖箍上的那个红色十字,哦,原来是个医疗兵……

    “我也是来留念的。”老太太缓缓说道,“还是屋里暖和,您让我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诶,您慢点儿。”摄影师搀着她进来。

    “谢谢您。”

    “您女儿是跟您一样的身份吗?”

    “是,又不是。她就是一个小护士,我是正儿八经的医疗兵,跟她还有点儿区别。我是直接上战场的,她不用,我猜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嘛,那好吧。”摄影师按下快门,一张照片就这样留了下来……

    “太太,您……”屋里早就没有了人,摄影师拿着照片,瞬间失望透顶。他迅速冲出门去,险些滑倒,但那坚定的脚步一直绵延到了远方……

    照片应该给谁呢?摄影师不知道了……

    一个明眼人竟然还有不知道的时候……那么,这个时候,明眼人该做什么呢?

    摄影师拿着照片,恭敬的敬了个礼。

    第二日,照相馆打烊了,再也不会开门了,再也没有人来这儿照相了……

    摄影师背上钢枪,沿着老太太的脚印往前走。

    他与他的照相馆背道而驰了!那间陪伴了他近十年的照相馆!!

    轰炸的声音消失了,这一点他早就意识到了。不过,另一种声音响起来了……

    战场上,士兵们不屈的怒吼……

    上了战场,摄影师才打听到,那一家人,都牺牲了……

    没事儿,好歹也印证了摄影师之前的想法是对的。

    他要去那边儿给他们照一张全家福了……是的,他已经启程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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